太子是被当众送出京城的，所有百姓都能围观。
其中自然也包括谢谦，他带着千余人进京请命，又带着千余人出京。
勤政殿外，禁军要带顾观走，他才知道害怕。
顾观转头朝向顾望，想要跪下，被禁军架着，完全动弹不得，只能大声求饶：“大哥！哥！我是你亲弟弟呀！你不能看着我就这么死了！父亲会伤心的，我死了，顾家的名声怎么办？”
他尝试打感情牌，顾望回了他一句：“你是我亲弟弟，我才更不能替你求情。梅大人尚能以死谢罪，留一个清白之身在人间，你也可以。”
“顾望！我就知道你在公报私仇！早知道，我娘和陈家当初就该连一块毒死算了！你竟然这么对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顾观见感情牌无效，直接开始破口大骂。
顾望平静地回道：“好，你一定要等我。”
听到他这么说，顾观陡然想到了什么：“难道你的病是——真的？！”
“是，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见面，所以你别担心，大郎他们和你不同，他们会理解我的，你的存在，对他们而言，只会是个耻辱，所以你放心去吧，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顾望真的希望顾观能悔过。
可惜，顾观仍旧在骂人，他只能转头对姜婉道歉：“抱歉。”
姜婉摇摇头：“这世上是有这么一种人，到死都认为是别人的错，没有任何人能改变他们。”
望着两人的互动，顾观忽然明白过来：“姜婉！是你！你嫁给三郎，就是为了给你爹报仇！”
“大哥！三郎！你们都被她骗了！她根本不喜欢三郎，不想当顾家得儿媳妇！”顾观还想挣扎，禁军已经拖着他走远，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姜婉闭了闭眼睛，努力压制住心里的酸意：爹！女儿给你报仇了。
周围安静下来，姜婉回头问顾淮：“大哥大嫂应该今天应该能赶回来吧。”
“你放心，他们最迟子时到家。”顾淮抬手，用指腹擦掉姜婉脸庞上的泪痕，“他们能肯定能来送顾观最后一程。”
望着顾淮的眼睛，姜婉突然问道：“你会不会怪我？明明这件事已经过去，我非要追究到底，让你们顾家蒙羞了，顾家再也不是清贵名门了。”
顾淮神色认真道：“清贵名门背后不该是满目疮痍，而该是梅氏一族那样的风骨。从祖父选择隐瞒陈氏的所作所为开始，顾家的风骨就断了。
外面再锦绣荣光，我们再位高权重，大厦倾倒之后，真相照样会浮现人间，顾家清贵，从始至终都是假的。”
“晏清，顾家会重新站起来的。”姜婉抬起手，抚摸着顾淮的脸庞，仿佛看到了百年之后，顾家子孙满堂，而他顾淮，便是顾氏屹立不倒的风骨标杆。
出宫不久，谢队长焦急过来：“公子，少夫人，陛下派了人在追杀谢谦！”
姜婉怔住：“当真是陛下的人？”
谢队长回道：“是晋王亲自去的，应该是要看晋王能不能担起大任。”
“呈舒……”姜婉双腿发软，幸好顾淮先一步扶住了她。
“牵马来！”顾淮立刻吩咐。
谢队长转身去牵来一匹马，顾淮抱着姜婉上马， 自己随后跟上，跟着谢队长，一路往京城外赶去。
远远看到京外的长亭前，晋王带着人将谢谦围住，顾淮加快速度赶过去。
勒马停下，顾淮扶着姜婉下来，晋王骑着马调转方向：“你们来了，呈舒最后一程就由你们来。”
晋王带着人快速离开，姜婉望着慢慢走出亭子的谢谦，浑身都忍不住发抖。
他的脸为什么没有一点血色，嘴唇为什么是乌青色的？
“婉妹妹，你来了。”谢谦走下台阶，用不上力气，直接跌坐在雪地里。
姜婉连忙松开顾淮的手，快步赶了过去，跪坐在谢谦面前，扶着他靠在自己身上，同时伸手给她把脉。
毒入肺腑，病入膏肓，现在这模样，已经是回光返照。
“谢谦！谢呈舒！呈舒哥哥，你什么中毒的，什么时候病得这么重的？你怎么都没有告诉我？”姜婉抓着谢谦的手腕，努力想着什么药有用，眼泪却先一步落下来。
温柔的泪珠滴落在谢谦的脸上，他靠在姜婉怀里，用尽最后的力气，抚上姜婉的脸，边说话边咳出污血来：“对不起，是我放弃的你，我能帮你的，只有帮这么多了。”
姜婉不住的摇头，紧紧抓着谢谦的手，想要回答他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知道你想亲手杀了顾观，可是顾晏清是个好丈夫，他比我更爱你，比我更能护着你，所以……我来就好，只可惜，郑国公有太后在，仍旧能保住性命，太子只要不造反，他仍旧是皇帝的长子……”
“婉妹妹，我只能做这么多了，后面的路，就该你自己走了……咳，咳咳。”
谢谦再也提不起任何力气，右手垂落，他仰起头望着越来越大的雪花，很快在姜婉头上覆盖了薄薄一层。
他望着手心的白雪，又看向姜婉发髻肩上的白雪，忽然笑起来：“今日我们同淋一场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谢呈舒！这算是什么共白头！你别睡，别睡……”姜婉不敢眨眼，生怕一闭眼再睁开，谢谦就闭上了眼睛。
可是泪水模糊视线，姜婉看不清他了，直到掌心的脉搏彻底停下，她再也控制不住，紧紧抱着谢谦，大哭起来。
大雪越来越大，直到头顶上出现了一把伞，身前出现了一道身影，替她挡住了风雪。
姜婉哽咽着哭不出来，怔怔的抬头，望着大半张脸都隐没在阴影里的顾淮，沙哑着嗓音问他：“你都知道，都知道对不对？”
顾淮蹲下来，抬手擦干姜婉的眼泪，沉声回道：“我一直都知道，对不起，婉婉，我应该阻止他的。”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姜婉姜婉双眼通红，声音几乎听不到。
话音刚落，姜婉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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