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山乡玩具厂就在街东头，离着最热闹的集市两百多米，一道红砖的围墙将一大片被河水冲刷出来的沙滩地围起来，里面建了几排低矮的红砖房子，就是厂房了。
围墙的基脚因为潮湿的原因，已经长了一层薄薄的绿苔，遮盖了原本刷上的一层白灰，虽然建成还不到十年，却意外地显出几分沧桑。
一扇大铁门紧紧闭着，透过门上的铁杆缝隙看进去，紧挨着门里面的保卫室门口，两个老爷子正坐在一张石板桌子上下棋，手中各自握着一柄破旧的蒲扇，时不时拍打两下。
苏小明是被老苏和陈久霖联手赶出了办公室的。这就很没面子了，本来还准备着在谈判桌上唇枪舌剑，大展风采，结果人家根本不接招。
按陈老班的说法，苏爸是玩具厂建厂的元老。虽然前几年因为一些误会离开了厂子，现在既然有心回来，那就是回娘家，什么事都好商量。
就没见过回娘家不让孩子进娘家门的，那就没办法了。既然不让我参与，老子就开开心心当个富二代，做个梦寐以求的醉生梦死的纨绔。
虽然这好像也不是自己的初衷，但谁还不能有个梦想？万一实现了呢？
想找郭二少去，结果被告知他投资的厂子地基已经开挖好，只等打好的基桩彻底固化，就要开始厂房的建设了。
眼下还有几日空闲，等到建设走上正轨，怕是就没那么闲了。正好家里的老爷子生日，就赶回去给老爷子庆生。
就怕不仅仅是庆生吧，估计还是在这山沟里待得腻烦了，舍不下香江的花花世界吧。虽然这小子天天有美傍身，但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审美疲劳什么的，不是也很正常吗？苏小明不无恶意地想。
所以就决定干脆先到玩具厂来看看了。也算是故地重游吧，小时候还跟着苏爸来过，那时候厂子里还是很热闹的，百多人的厂子一开工，机器的轰鸣隔着一条街都能听到。
也还记得，那时候说是玩具厂，但不知道为什么生产的却是一种木碗，小小的一只。苏小明曾经估算过，这样的碗用来盛饭，自己能吃十碗。
隔着大门仔细看了几眼，俩老头中的一个还真认识。
“张大爷！”隔着大门，苏小明叫了一声，手里还摇了一下大门上的挂锁，铁锁轻轻地敲在铁门的钢管上，发出清脆的叮当声。
“哎哎！”下棋的俩老头都抬起头看过来，其中一个先应了一声，看到苏小明，登时脸上都笑起了褶子，“这不是小明吗？有些年没见了，这是干什么来啦？”
叮叮当当几下功夫，把那把巨大的挂锁打开来了，张大爷用力拉开一侧的大门。大门在拉动下，发出刺耳的吱嘎声，显得很是沉重。
“没事闲逛逛，走到这了，就想着过来看看，”苏小明伸手帮着推动大门，“好久没见，大爷身体康健吧？”
“托你的福，好着呢！”张大爷等苏小明进来，一边又要把锁给挂上，“前些日子说是有香江老板来承包厂子，上面叫随时等着，不定什么时候有人过来看呢！”
“老张等会，你这不得闲了，我先走了哈！”张大爷的棋友见有人来，顺势就要先走。
“那行，下次来过！这次先放过你！”张大爷大笑着回答，看来今天的棋下得畅快。
等那棋友走出去，张大爷才重新锁上门，引着苏小明进了保卫室。屋里房顶低矮，里面简简单单摆着一张小床，一张小方桌，用一整块玻璃盖着。桌上一个小茶托，里面倒放着几个玻璃杯。
人一走进去，一股闷热登时就扑了个满头满脸。
“先喝口水吧，这天还真热，”张大爷热情地拿起茶壶倒水，“几年没见，眼看着长高长壮实了。”
“是啊！都三五年没来过了。”苏小明双手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大爷，这都没听到机器声啊，厂子今天不上班吗？”
“唉！哪还有人上班啊！”老爷子摇摇头，“这都快半年没开工了，这边出来的货卖不出去，那边欠着人家原料厂的钱，三天两头的就有人上门要钱。”
“哦，货怎么就卖不出去？咱们厂原来的货不是很好卖的吗？”苏小明好奇地问道。
“不就是那些吃人饭不干人事的害的吗？”张大爷愤愤不平，两道眉毛都要竖起来了，“送一批货就被查出不合格，送一批货就被退回来，哪还有人要咱厂子的货啊！”
老爷子对这些事看来是门清，进进出出的眼皮子底下发生的事，要瞒过他可也不容易。
“这名声啊，竖起来不容易，倒起来就风刮破篱笆，一倒一大把啊，”老爷子这是恨铁不成钢了，“这厂子就坏在那些人手里啊！成天的游手好闲，正事不干，这厂子还能长久？”
“那工人都干啥去了？”
“还能干啥？勤快点的见留在厂里，连吃饭钱都挣不上，可不就回家了吗？家里多少还有两亩地，老天饿不着踏实的汉。那些害人精见捞不着啥了，日子混不下去了，就纷纷找门路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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