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秋雨持续了三日。仁心堂内一如既往地忙碌，只是林棠梨的神色比往日更加清冷。这几日来，不断有人前来打探宋墨寒的伤势，她一概让孙伯去应付。
"姑娘。"林母捧着一碗参汤走进来，"你已经三天没好好用饭了。"
林棠梨勉强笑了笑："多谢母亲。我只是...有些累了。"
林母叹息一声："墨寒的身份，早在半月前我就知道了。只是看你们相处得不错，才没有说破。"
"母亲！"林棠梨惊讶地抬头。
"你以为，一个普通商人能查到那么多太子府的秘密吗？"林母轻声道，"他是摄政王最宠爱的侄儿，朝中大事都要经他之手。"
林棠梨咬着唇不语。这些她如何不知？正因为知道，才更加觉得荒唐。一个小小医馆的主人，又怎配与那样尊贵的人有过多牵扯？
"不过..."林母忽然话锋一转，"我倒觉得这孩子对你是真心的。"
"母亲！"
"你看不出来，难道我这个当娘的也看不出来？"林母笑道，"他为了保护你，不惜得罪太子府。为了帮你查清真相，甚至以身涉险。这样的人，不该因为一个身份就被否定。"
林棠梨低头不语。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浮现：他在药材市场的暗中相助，在街市救人时的并肩作战，在茶楼夜谈时的促膝长谈...每一个瞬间都真实温暖。
正想着，外面传来一阵骚动。
"姑娘！"孙伯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宋...宋公子来了！"
林棠梨霍然起身。她透过窗棂望去，只见宋墨寒一身白衣，神色憔悴地站在院中。显然伤势未愈，脸色还有些苍白。
"让他进来吧。"林母轻声道。
不多时，宋墨寒走进内室。他看到林母在场，恭敬行礼："林夫人。"
"身上的伤好些了吗？"林母温和问道。
"多谢林夫人关心，已经好多了。"宋墨寒说着，目光落在林棠梨身上，"只是...有些话想对林大夫说。"
林母会意，起身离开。房内一时陷入沉默。
"为什么要隐瞒身份？"许久，林棠梨才开口。
"一开始，只是想查清太子府的事。"宋墨寒叹息，"后来...后来发现你不一样。你的医者仁心，你的聪慧果敢，都让我不由自主地靠近。"
"可是..."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宋墨寒打断她，"但我要告诉你，这段时间的一切都是真的。无论是对你医术的欣赏，还是对你为人的敬佩。"
林棠梨抬头看他："可你是摄政王的侄儿，是朝廷重臣..."
"那又如何？"宋墨寒忽然上前一步，"在你面前，我只是一个想要追寻真相的人，一个被你医术所折服的病人。身份于我，不过是一层外衣。"
他的眼神炽热真诚，让林棠梨不得不相信。可是...
"我给你看些东西。"宋墨寒从怀中取出一叠文书，"这是我这段时间查到的所有关于太子府的证据。包括他们如何在城中投毒，如何操控药价，如何打压各家医馆..."
林棠梨接过文书，仔细翻看。每一份都详细记录了太子府的罪证，其中不乏她从未发现的线索。
"这些..."她抬头，"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调查的？"
"从发现第一起中毒案开始。"宋墨寒神色认真，"那时我就觉得，这件事背后必定有重大阴谋。直到遇见你，看到你不顾危险救治病人，我才确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所以你接近我，是为了..."
"一开始确实如此。"宋墨寒坦然承认，"但后来，我是真心想要帮你，想要保护你。"
林棠梨沉默不语。窗外的秋雨还在下，打在檐角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
"那天在济世堂..."宋墨寒忽然说道，"我是故意中的计。"
"什么？"
"我知道太子府会派人袭击，所以故意中了他们的圈套。"他轻声道，"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放松警惕，才能找到更多证据。"
林棠梨愣住了："你...你知道自己会受伤，还要..."
"值得。"宋墨寒看着她的眼睛，"为了保护你，什么都值得。"
这一刻，林棠梨忽然明白了什么。那些看似巧合的相遇，那些若有似无的关心，那些生死相随的时刻...原来都是他精心安排的守护。
"你知道吗？"宋墨寒又道，"那天在济世堂，我最害怕的不是伤势，而是怕你就此离开。"
林棠梨心中一动："所以你让方师爷来送药..."
"我知道你的性子。"宋墨寒笑了，"就算再生气，也不会放着病人不管。"
窗外的雨渐渐小了。一缕阳光透过云层，照进室内。林棠梨看着眼前这个清冷俊逸的男子，忽然觉得，或许身份真的不是最重要的。
"那现在..."她轻声问。
"现在，我想请林大夫为我诊脉。"宋墨寒伸出手，"伤口似乎又开始疼了。"
林棠梨看着他苍白的脸色，知道他是在给两人一个台阶。她取出银针："坐好，我给你施针。"
宋墨寒在榻上坐下，任由她为自己施针。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暖暖的。
"以后..."林棠梨一边施针一边说，"不许再这样以身犯险了。"
宋墨寒笑了："好。"
这一刻，所有的身份、地位、权势，都不再重要。他们只是一个关心病人的医者，和一个信任医者的病人。而这，或许就是最好的相处之道。
夜深了，林棠梨提笔记下今日的医案。她写到宋墨寒的伤势时，笔下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温柔。窗外的秋雨已经停了，月光如水般洒落。
这一夜，她终于能够安然入眠。因为她知道，有些人，有些事，值得她放下一切顾虑去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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