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历八年十月初八，上城，小雪。
果然如大家预料的一样，今年的上城第一场雪如期而至，量还很小，但是到了中午的时候已经可以在路边看到一点积雪了。
半夜开始下的，一直下到了早上九十点左右，接近中午的时候停歇了，不过天还是灰蒙蒙的，一下子就给整个京城蒙上了一阵阴霾，让人感觉冬天来得格外迅猛。
朝会上，户部尚书为大家做了今年下半季的税务汇总报告，不出所料，随着朝廷支持商业的发展，大殷单就本季的税收就超过了去年整年的量，而且这个数据仍在攀升，在十二月朝会休会之前，就京城的繁荣程度应该可以再上一层楼。
这个消息让满朝文武皆大欢喜，陛下更是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果然，林牧云的四体并进策略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可以初见成效，早知如此，就应该大力支持商业的发展。
然而，刑部尚书给出的汇报并不算太好，提高商人的地位，导致商人与贵族之间的矛盾攀升，时常会有贵族子弟不满商人沾沾自喜而大打出手，这类案件已经超过五十起。如果仅仅是提高商人地位，而忽略了思想教育，后面还是会有越来越多此类矛盾。
这的确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四体并进的策略就是牺牲了贵族权益的决定，尽管有些精明的贵族选择与时俱进，进行了氏族的内部改革，以便适应新法，但是仍有很多贵族并不买账，他们不愿意放弃自己权利，虽然上宁王氏的下场已经起到了杀鸡儆猴的作用，但是并不能让这些妄图恢复旧制的贵族彻底死心，相信只要将来逮到机会，他们就会发动反扑，陛下必须要未雨绸缪。
总而言之，四体并进的方向是对的，可以继续搞，法部也要努努力，争取把新法大纲做出来，赶在休会之前出台第一批新法。
现在朝廷的国库有点充裕了，这笔钱怎么用就成了一个问题。按照林牧云的提议，最好就是用来修路，现有的官道太窄也太差了，如果大殷想要变成一个发达的国家，那就用水泥修出连接大殷各大重点城市的大道，把两地距离缩短，加强彼此之间的建议，可以有效提高商业往来，大殷不愁不富。正所谓，要想富先修路。
然而，对此大家有不同的意见，大多数人认为大殷好不容易有点钱了，更多的应该投入到容易看到收益的地方，比如把年久失修的关隘加固一下，把容易决堤的河堤修筑一下，把各大宫廷修缮一下等等，如果用来修路，就算真的可以达到林牧云所说的那也要好几年甚至十几年才可以见到成果，大殷很可能等不起。毕竟，修路就要好长的时间。
面对许多大臣的反对，林牧云也不争辩，到了今天这一步，从哪一步开始做起都没问题，只是有优先选择罢了。
林牧云已经把自己的选择说了出来，陛下最终是选择听他的还是听其他大臣的都没有问题。
这道选择题交给了陛下，陛下显然会很头疼。说实话，不听林牧云的可能会吃亏，但是听了林牧云的，此举就会让大殷再辛苦几年，真是难以抉择啊。
此时，一匹快马从北门奔驰进来，骑马的军士已经冻得浑身青一块紫一块，但是他还是没有停歇，拿着情报直奔皇宫。
“报！”早朝到一半，殿外就传回急报。
送情报的军士在两个禁军的搀扶下来到大殿内，将手中的文书交给了李公公，并随之呈到了陛下手里。
陛下接过文书，看了一下，就皱起眉头。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紧急事件，陛下的脸色变化足以告诉大家，这一定是一件很大的事情，而且非常不好。
林牧云注意到，这个赶回来的军士是新州的编制，从他的服饰就可以看出来，为了适应新州独特的气候，去那边值守的军士都统一了着装，变成了这种身披大褂的模样。披褂容易穿也容易脱，毕竟新州那边就算是夏天，晚上的温度也会急转而下，若是不及时添衣，很容易被冻伤。
“带他下去休息。”陛下看完文书，先让人把这个送情报的带下去。这人千里迢迢赶回来，都冻坏了，为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父皇，是何事？”太子问陛下。
“西部二新州降下暴雪，这暴雪的威力来得比往年都要大，新州多地大雪封山，道路无处可寻，房屋压垮，农田全毁，被困百姓十余万，且这是半个月前的消息，现在恐怕已经进一步恶化。”
陛下一说完，满朝文武大多慌乱，没想到大殷刚有起色，又来这样一场巨大的天灾。
“众爱卿，告诉朕，这样的天灾，应该怎么办？”陛下把问题抛给了满朝文武。
“陛下！”这时，一个大臣站了出来，“新州大多数人都是随割地到来的外族，此等天灾已经大大超过了凡人的能力，而且，大殷的钱财有限，应该用在有用的地方，所以……还是放弃新州吧，待到春暖花开的时候，新州仍然会恢复新生，再让人去那里生活也罢。”
“这……”
“这会不会太过残忍啊？”
“可是大雪封山，谁有办法呢？”
一开始大家还觉得这个提议太过不人道，但是议论着议论着大多数人就认同了这个提议。也许普通人不能理解暴风雨的威力，一旦大雪封山就等于超出了人类的救援能力，至少这个时代的人不可能战胜这样的灾难。那么，等待那十余万被困百姓的只有死亡了。
“镇国候，你觉得呢？”陛下问林牧云。
“啊？”林牧云一愣，这个问题再问他似乎意义不大，因为大多数人心里已经有了选择，“启禀陛下，微臣说过，人才是创造财富的动力，没有人就不会有财富。新州被困百姓十余万，以大殷现在的救灾能力，可能派出几万人都是去送命的，用一部分不该死的人去就另一部分也不该死的人，是不是值得？这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微臣不做选择。”
“……”陛下沉默了。
“父皇，二人认为还是放弃新州吧，那些人本不是殷人，也许这场天灾是必然。”
太子站了出来，他这番话立刻得到了大多数的肯定，是的，那些人不是殷人，这一场天灾很可能是注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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