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好好的一个胎儿，说不要就不要了，我看到过唇腭裂、先心病，甚至是腹裂伴肠膨出的胎儿，他的父母都没有放弃他，有的人为了活下去就已经用了很大很大的力气了，你这种情况在很多医院是根本不会同意给你做引产术的，好端端的一个胎儿。你看看我，额头上这么大一块胎记，我的父母也没有因为我长得丑就嫌弃我，人无完人，每个胎儿都是一次生命，每个胎儿都有可能来这个世界看看的，我们无权替他们做出选择，太残忍了......”徐主任挤了一些凝胶在女孩儿的肚子上，探头紧贴着，一点一点扫描，再次叹气：“看到没，在里面动得很好，大的畸形暂时没看到，小妹妹，你确定想好了吗？”
女孩儿躺在床上，泪水一滴一滴从两边眼角滑落。
程蔚蔚洗手，戴手套，铺巾，在定好位的区域严格消毒，穿刺的长针拿在手里，快要挨着皮肤的时候，她再次向女孩儿确认：“想好了吗?这针下去，便再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程医生，快开始吧。”
她看了宋主任一眼，宋主任对她点点头，说：“就是这个位置，穿刺吧。”
左手将皮肤向两边绷开，右手拿着穿刺针，过程顺利，短短几秒，就有了落空感，抽出穿刺针的内芯，拿起空针，对准穿刺针，回抽，白色絮状的羊水与黄颜色的乳酸依沙吖啶药水在空针里混合，她将空针里的液体慢慢全都注射进去。她感觉到胎儿的肢体在抵触自己残忍的双手，重新将针芯插进穿刺针里，拔出，覆盖无菌敷料。
“结束了，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就躺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接下来的1-3天你可能会感到腹部阵痛，也就是宫缩，到时候要给我们讲，但也许不会出现这些反应，那么，我们可能会再次进行手术。”
女孩儿整个过程没有吭过一声，她说：“好。”
“谢谢宋主任，麻烦了。”
“哎，别谢我，以后这种事，能少做最好，我走了，待会儿给你们把报告单送上来。”
程蔚蔚留在女孩儿身边收拾所用物品，哪怕1具小小的空针，针头和针柄都需要分开放，针头放进锐器盒里，针柄需要折断扔进黄色垃圾桶。
“需要帮你叫你妈妈吗？”
“谢谢程医生，不用了，我怕她哭。”
她不再说话，继续用流动水清洗引产包里的弯盘以及穿刺针。
“程医生，你有男朋友吗？”女孩儿接着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窥探你的隐私，我只是不想这么安静地带着，安静得好像感受到他真的在我肚子里一点一点死去。”
“没关系。”
“我前男友对我挺好的，他不知道我有了孩子......”
程蔚蔚听她絮絮叨叨了一阵子，女孩儿觉得起来走路没大的问题了，便把她扶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程医生，我总觉得你男朋友会对你很好很好。”
“为什么这么说？”程蔚蔚笑了。
“因为你就是那种女孩儿啊，值得所有的美好，你好像一直被阳光照耀，温婉、纯洁。”女孩儿穿好鞋。
“不，没有这样的女孩儿，但是，我相信我们也可以去创造属于我们的美好的东西，哪怕我们正身处黑暗。”
女孩儿的妈妈远远伸出关怀的双手准备上前来扶住女儿，也许是意料之中会被拒绝，尽管如此，眼里还是藏不住的失望。
“谢谢你，程医生。”
程蔚蔚微微笑，心里却像一团乱糟糟的毛线球，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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