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维德约见甘棠的地方在老宅。
院中的庭树已开花，为旧时的宅院增添了不少生机，却更加衬的眼前的男人苍老。旧时的木质台阶咯咯作响，甘棠跟着盛维德走进书房。
在一个隐蔽的暗格里，盛维德拿出一个木盒递给甘棠，“这是他亲生母亲的东西，你交给他吧。”
甘棠捧在手里沉甸甸的，“您为什么不自己交给他？”
“他怎么可能还愿意看到我。”
盛维德压制住哽咽的声音，从书房的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到木箱上，“这是我这么多年的积蓄，不多，只有十几万，你们拿着应个急。对他的处理已经出来了，是开除公职。”
“凭什么！”甘棠心凉，委屈：“您不能帮帮他吗？”
“他毕竟开了枪，对他的处理并没有问题。我们维护的是律法的尊严，不是个人的得失。这也是他希望的结果。”
他们连说的话，都那么像。血缘不能更改，可这么多年的相处，也是无法复制的存在。这世上不止有基因的传承，还有教育的传承。
甘棠问：“您还恨他吗？”
“我怎么会恨他，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都是我的错，他母亲将他交到我的手里，我却利用他，来对付他的亲生父亲。”盛维德眉头紧皱，陷入无穷无尽的自责之中，“傅远山说的对，我也是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不是的。”甘棠摇头，“这么多年，您没有让他活在仇恨里，而是把他教育成了一个忠诚、善良、有正义感的人。这期间需要付出的心血、压下的仇恨，不是常人能够做到的。是您拯救了他！”
“可我还是利用了他！”
“您是人，不是神。您为什么要苛求自己做一个没有瑕疵的人呢？”甘棠想到墨怀刑，心里也是一阵难受，“他确实不愿意见您，不是因为恨您，而是因为恨自己。”
坏人永远苛责的都是别人，而好人永远苛责的都是自己。
盛维德不自觉的流下了眼泪，“孩子，弈儿的名字不是我取的，是他的亲生母亲取的。”
“您说什么？”这一次，甘棠当真震惊了。
盛维德道：“我当年找到她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傅远山是毒贩。我看她大着肚子没忍心告诉她。再次见到她的时候，她一个人在废弃的房子里生孩子，还是我给她接生的。条件太差，人血崩了，救不回来。
也不知道是谁告诉她的，她已经知道自己嫁的人是一个毒贩子。她便求我把孩子带走，她说不想让她的孩子跟他的父亲一样，做一个坏人，所以，给他取了子弈这个名字。”
所以，他名字的含义，是以子为弈，不步父亲的后尘。
甘棠没想到，盛维德比她想象的还要正直善良。
……
刚下过雨，天有些冷，甘棠穿了一件风衣等在检察楼外，风吹的她的眼睛有些湿润。墨怀刑走出来的时候，太阳正巧出来，金色的光照在他的身上。
他仍是穿着一件白衬衫，干净、明亮。
“怎么哭了？”墨怀刑伸手去擦她眼角的泪。
“风吹的！”甘棠挽上他的手臂，撒娇：“我饿了，我们去吃饭吧！”
“好！”墨怀刑牵着她冰凉的手，走在湿漉漉的地上。
电话铃声响，是墨怀刑的电话。
“您好，是盛子弈先生吗？我是长久律师事务所，有位傅先生给您留了一份转赠协议。”
两人吃过饭后，赶到长久律师事务所。
律师拿出一份转赠协议，道：“傅成先生想将名下的一座学校转赠给您，您只要签上字，即刻生效。学校在新城区，好地段，价值初步估算有一个亿，您如果变卖是一笔价值不菲的收入，”
说到这里，律师顿了一下，“但里面有三四百个孩子，都是孤儿，希望您能慎重考虑。”
墨怀刑看向甘棠，征求她的意见。甘棠道：“我听你的。”
墨怀刑摸摸甘棠的脑袋，在转赠协议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从长久律师事务所出来，甘棠奇怪：“大哥名下的财产，不是应该查封吗？”
墨怀刑道：“既然是收留孩子的地方，大哥用的，应该都是干净的钱。”
天还有些早，两人去了津海大学旁的家属楼。傅成和林爽的孩子在这个世上的亲人，就只有林爽的父母了。
屋里没有人。看天快黑了，两人便等在门口。学校的家属楼都是熟人。楼上走下来一名老太太，见两人有些面生，问：“你们找林教授？”
甘棠道：“我们是林爽的朋友，找林教授有些事。”
老太太疑惑：“你们既然是小爽的朋友，不知道她和父母断绝关系了吗？”
甘棠尴尬：“我知道他们关系不好。”
“这次不一样，这次是小爽主动提的。”
“林爽提的？”甘棠奇怪。她那么小心翼翼的讨好父母，想要回家，怎么会和他们断绝关系。
老太太道：“也就一个月前吧，就在这。小爽本来很高兴的来邀请父亲去金华奖的颁奖典礼，后来不知道怎么就吵了起来。
小爽好像说了什么，‘你们不就是想证明，我没有听你们的话会有多惨，现在你们满意了’，还有什么‘你们放心，我以后是死是活都跟你们没关系’。
反正吵的挺凶的，我从来没见过小爽那么生气。”
说到这里，老太太感慨，“也不怪小爽生气，多好的一个孩子，也不知道老两口有什么不满意的，这么大岁数了，还要生孩子。不跟你们说了，我得接孙子去了。”
墨怀刑看甘棠脸色有些差，拉着她下楼，“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再来。”
两人走出小区大门口，看到了迎面而来的林教授夫妇。吴教授的肚子隆起，看样子比甘棠的肚子要大不少。
“再过两个月，我们就有儿子了。”两人幸福的从甘棠面前经过。甘棠想要上前，墨怀刑拉住了她。
“有一件事，我没有给你说。林爽去世后，我们给林教授夫妇打电话认领林爽的尸首，可他们否认是他们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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